1909年8月，耿飚出生于湖南省醴陵县北乡严家冲一户贫苦农民家庭，7岁时随父母逃荒到水口山，投靠堂舅宋乔生，寄住在宋家。而宋乔生，就是水口山工人运动的领导人之一。

耿飚

   1922 年，耿飚 13 岁。由于他的四弟在节和妹妹淑贞相继出生，耿飚家已是七口之家。作为长子，迫于生计，耿飚必须帮助父亲养家糊口。趁过年的机会，耿飚父亲给选矿科的工头们送了礼，交了保金，替耿飚租了一柄三磅重的敲砂锤，从此耿飚当了敲砂童工。

   水口山一带是我国的重要铅锌矿产地。早在宋朝，劳动人民就发现山里有“宝”，开始在这里挖砂炼银，淘沙找金，造窑蒸硫。后来才知道山里埋藏着丰富的黑铅、白铅（锌）、铜、铁等多种矿物。1896年，清政府把这里的矿山收归国有，设立“银矿局”。民国初年，当时的政府接收了银矿局后，对矿山实行了技术改造，把原先的“大开膛”式明窿掘矿，改为西法开采，产量有了改观。并且还修了一条六公里的小铁路，由水口山矿山通到湘江边的松柏镇，专运矿砂。但其选矿方法，仍然沿袭着旧的重力选矿法，即水选法。水选之前先要选砂，而这一工序，是由近千名童工完成的。

“世界铅都”常宁水口山

   耿飚一家住在半边街时，与敲砂场相隔不远，所以耿飚对敲砂并不陌生。每当窿口送出矿石，童工们便一拥而上，用箩筐、破桶将矿石背到自己的位置上，举起敲砂锤，发出“哇！哇！”的吼叫声，把它敲开，剔出白色废石和黄色的大粒硫矿石，然后通过其他工序将暗灰色的黑铅和白灰色的白铅分开，最后运到渡口装船，运往能冶炼的地方。

   童工大都营养不良，很多人患有佝偻病，一个个脑袋显得很大，肚子鼓出来，加上赤身裸体，汗流浃背，终日“哇、哇”地喊号子，此起彼伏，叫声不断，就像稻田里那些叫作"麻蝈"的青蛙一样，因此，人们就叫这些孩子为“敲砂麻蝈”。

   耿飚得每天摸黑起床，赶在上工“喊子”拉响之前到场领牌。如果去晚了领不到工牌，一天就没有工做了。为了赶定额，连午饭都顾不上回家吃。那时耿飚一家已经搬到枫树塘住，离敲砂场有两里多路，所以，每顿午饭都由耿飚的二弟替耿飚送到敲砂场。

   那些从地底下开采上来的石头，经过童工们的分选，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元，可是童工们每月只挣一元多钱。工头、师爷们每天拿着竹篾，在童工们身边转来转去，觉得哪个童工不顺眼，便没头没脑地把他抽打一顿， 被打的童工疼得满地翻滚，哭爷喊娘。

水口山铅锌矿一角

   敲砂场无遮无盖。冬天，北风吹，砂锤震，人人手上都裂出深深的口子，疼痛难忍。夏天，烈日晒得脊梁脱皮，有时一天要挨几场大雨浇。许多孩子因中暑、感冒，奄奄一息地被大人背回去，再也没有回来。到了夏天，耿飚已经是个“熟练工”了。每天可以提前完成定额，再帮那些体弱多病的小伙伴干一些。

   水口山工人举行罢工后一天晚上，宋乔生匆匆地回家拿了一包饭团，对耿飚说：“飚伢子，明天一早到俱乐部去拿传单，你们到大渔湾、松柏，见人就给一份。”

   耿飚点点头说：“那你不睡一会儿？”“不行。我们工人纠察队今晚上还要巡逻。记住，大人不复工，你们也不能敲砂！”

   母亲问：“乔生，不复工，快没得米了，怎么办？”

   “梅姐，坚持住。反动派比我们更着急。”

   “是咯！”耿飚父亲一拍大腿：“码头上压了七八十条船，赵铭鼎被人家堵被窝了。”

   第二天，水口山三千工人发出快邮代电，揭露反动当局的阴谋，激起了全国各工团、法团和新闻界的声讨巨浪。

   赵铭鼎、刘世涛一伙，在这次妄图杀害总代表的阴谋败露后，又妄图“失火钻床底”，先救外商亟待装船要矿砂的燃眉之急。他们指使选矿科长潘振纲火速强迫童工敲砂，以图解脱内外交困的处境。

   潘振纲气急败坏地来到敲砂场，大声地咒骂着：“你们这些臭麻蝈，立刻开工，每人敲一担砂，敲不完我抽你们的骨头！”他以为耿飚们这些童工，最大的弱点是怕吓唬。但他想错了。罢工半个月以来，童工们在俱乐部的训练下，已经成为坚强的小工人。面对着潘振纲的威胁，大家纷纷喊起来：“不答应条件，就不敲砂！”

   “潘癞子，潘癞子，当狗腿，流坏水！”

   潘振纲恼羞成怒，拣起一根篾片，劈头盖脸地向童工打来，边打边骂：“兔崽子！懒鬼！土匪仔！”

   敲砂场上一片混乱，小伙伴们四散逃开，潘振纲得寸进尺，抓住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童工，用力把他掼在敲砂位子上：“安伢子，今天你不给我敲砂，看我剥了你的皮！”

   耿飚和刘亚球、顺生仔他们一商量，每人抓了一把砂土，冲了上去。

   “潘癫子，有能耐你去找俱乐部评理。欺负我们细伢子，算什么？”

   散开了的童工又围拢来，一齐喊：“没羞！没羞！”

   “反了！”潘振纲又挥舞竹篾，气急败坏地逼向前来，“打死你们这些臭麻蝈！”耿飚捅一下身边的在孝：“去喊宋乔生。”

   耿飚他们和潘振纲展开了混战，向他扔沙土、臭鞋。这家伙只得跳到一个高台上，大喊：“马大个，把你们几个弟兄叫来！”

   附近的几个武装矿警闻讯赶来，一见这阵势，向童工们伸出了枪口。

   潘振纲有了帮手，得意忘形：“政府有令，闹工潮格杀勿论！”他从腰里拔出一支手枪，哗啦哗啦地拉拉枪栓：“谁敢违抗，立刻枪毙！”

   几个矿警也拉拉枪栓：“都干活去！”

   场上气氛紧张起来。耿飚们几个领头的大眼瞪小眼，急得想不出主意来。

   潘振纲更上劲了：“耿家的大崽、刘家小三子、还有顺伢、牯仔，你们和耿飚先干，老子认砂不认人。”

水口山工人俱乐部旧址

   他话还没有说完，猛地那一声喊子又在耳边响起，耿飚浑身的力量都聚到喉咙上了，就尖声喊起来：“哇-”

   几百个“敲砂麻蝈”同时“哇-”起来。童工们平时每天要“哇”几千遍，底气足，嗓门好，现在一起喊起来，把愤怒、鄙视、勇气都“哇”在里边了，犹如几百个“小喊子”一齐拉响。“哇”助胆，胆壮威，耿飚他们那几百个“麻蝈”嘴巴，这下可派上了用场。大家蜂拥而上，“哇”得那些反动家伙连连后退。潘振纲声嘶力竭，暴跳如雷，但是谁也听不见他叫什么了，只有一片“哇”声，伴着几百只挥舞的小拳头，震荡在矿场上空。

   在“哇”声中，工人纠察队闻讯赶到了，那几个矿警灰溜溜地收了枪，抱头鼠窜。紧接着，宋乔生一个“旱地拔葱”跃上了台子。他一把揪住潘振纲的大衣，伸手就缴了他的手枪。姓潘的还没反应过来，就被宋乔生一脚踢下了台子。紧接着，几个工人纠察队员上来把他扭住。

   童工们那暂停的“哇”声又爆发起来， 同时大家使劲地鼓掌，掌声、“哇”声连成一片。这时，在宋乔生的身后，露出了耿飚二弟在孝那满头大汗的圆脑壳。他也喊着：“孩子们，你们胜利了！”宋乔生抡起胳臂欢呼。

   “胜利了！哇！”

   这就是水口山铅锌矿工运史上著名的“一二·二一童工大捷”。事后，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通电赞扬：“……罢工十余日，俱乐部日夜训练，即幼童亦变为强夫矣！”

   潘振纲用手枪威逼童工，不但未得成功，反而被中共水口山党组织抓住了把柄。俱乐部一面要求当局惩办凶手，一面连夜起草快邮代电，利用赵恒惕颁布的“省宪”中“不准私人拥有枪支”的规定，向全国呼吁“铲除藐视法律之公敌”。反动派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，焦头烂额，束手无策，只得令潘振纲连夜逃出水口山，亡命而去。

   从1916年到1926年，耿飚在水口山生活了十年，从童工成为共青团员。水口山成为耿飚投身革命的起点。1926年，18岁的耿飙完成了宋乔生安排的接应东阳渡枪炮局军火任务后，按照党的指派回家乡醴陵组织农民运动，离开了水口山。耿飙在回忆录中写道：“离开了引导我参加革命的乔生舅舅。”

   如今，水口山工人运动陈列馆还在静静地诉说着这段历史，“水口山工人运动史陈列”“耿飚生平业绩陈列”“水口山矿冶史陈列”三部分向游客展示着那些烽火岁月。人民没有忘记，革命精神以另一种方式在新时代延续。

康家戏台

   整理来源《红色水口山-水口山工人运动故事汇》